你敢相信吗,仅仅一年前的那个寒冬,青岛市北区的土地上还在大张旗鼓地宣扬首个智能建造试点项目落地,那满屏的开工大吉、机械轰鸣的宣传通稿看得人热血沸腾,特别是买了新都心片区房子的家长们,恨不得立马就把孩子书包收拾好。
现在风一吹,那块位于开平路以南、黑龙江路以西的围挡里头,静悄悄的连个铲土的声音都没有,甚至当你凑近了看,原本该是地基的位置荒草可能都长出来了,这时候有人跑去问官方,得到的答复让人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土地还没收储,根本就不具备开工条件。
这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001
我们把时针往回拨一拨。
回到2024年的那个年底,当时的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基建冲刺的焦灼味和兴奋感,市北中学小学部这几个字在各类规划文件里闪着金光。
官方那时候的调门起得那是相当高,什么市北区首个智能建造试点、什么将技术与好房子概念融合的示范项目。
字里行间透露出的自信让你觉得这事儿板上钉钉了。
特别是那些刚买了青特星城、杨家群丽景苑的老百姓,谁不是盯着这个48个班规模的小学流口水,毕竟家里孩子眼看着一天天长大,入学那就是个倒计时,等不起啊。
当时的报道言之凿凿,甚至连施工现场的照片都流传了出来,那是实打实的承诺。
可谁能想到这一等就是整整一个春夏秋冬。
现在你去现场看看,除了那圈冷冰冰的围挡把地块圈了起来,里面压根没有热火朝天的景象,那种反差感真的太刺眼了,这种戏剧性的停摆不仅仅是工期延误那么简单,它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让我们看到城市更新过程里那些没法拿到台面上说的尴尬。
002
更有意思的是钱的事儿。
翻看2024年9月和10月的文件,这笔账算得那是清清楚楚。
招标文件里写着总投资大概324亿元,工程造价也有264亿元,紧接着中建三局集团有限公司和青岛市民用建筑设计院有限公司联合体就中标了,连大概26亿元的中标金额都公之于众。
这一连串的操作行云流水。
你说钱都预算好了,中标单位也选好了,这种国家级的大型施工央企都进场了,怎么可能说停就停。
这才是最吊诡的地方。
通常我们理解的工程建设流程,得先把地拿下来,也就是土地收储完成,这时候这块地才算干净,然后才是设计、招标、施工。
可在这个项目上,流程仿佛被某种急切的力量折叠了。
所谓的压茬推进,原本是为了提高效率的行政手段,在这里似乎演变成了一种提前透支信心的策略,先要把声势造出去,要把项目定下来,甚至要先把标招了,可最基础的土地权属问题,也就是那个所谓的土地收储,竟然变成了卡脖子的最后一道关。
这就好比你请了大厨,买了顶级的锅碗瓢盆,连菜单都发出去了,结果灶台底下的火还没生起来,甚至连摆灶台的那块砖都还没搬回来。
003
这里面的痛,老河西人最清楚。
这块地的前身是河西小学。
在新都心这个词还没变得这么洋气之前,河西村是这里的主角。
随着城市化的推土机轰隆隆碾过,原本的村落变成了现在高耸入云的商品房和安置区,像河崖安置区、河西安置区这些名字,还保留着当年的地理记忆。
可是人的记忆是会断层的。
新搬来的年轻夫妇看中的是新都心的繁华,是地铁的便利,更是规划图上那个近在咫尺的优质教育资源,旧的河西小学拆了,说是原址重建变身市北中学小学部,这原本是一个凤凰涅槃的故事。
现在却变成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僵局。
2025年4月1日,也就是大半年没动静之后,规划局那边还煞有介事地发了个控规调整及设计方案批前公示,把公园绿地改成体育用地,加了篮球场、排球场、7人制足球场,图纸画得越来越漂亮,功能越来越全。
但图纸越完美,现实的荒芜就越讽刺。
这就是一种典型的规划幻觉,纸面上的繁荣掩盖了脚底下的泥泞,那些设计图里奔跑的孩子、窗明几净的教室,现在都只是存在于硬盘里的二进制代码,而不是混凝土和钢筋。
004
我们不仅要问,到底是什么卡住了土地收储的喉咙。
土地收储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特别是涉及旧村改造、拆迁遗留问题的地块,这里面牵扯的利益链条错综复杂,或许有历史遗留的债务问题,或许有拆迁赔偿还没谈拢的个案,又或许是地下管网、土地性质变更中遇到的硬骨头。
但这不应该是官方前后矛盾的理由。
去年12月高调宣布开工时,难道不知道地还没收回来吗。
这就涉及到一个更深层的行政逻辑——在此刻为了提振信心或完成年度指标,必须制造开工的既定事实。
哪怕只是挂个牌子、进两台挖掘机摆个姿势。
这种表演式的开工,在当下的工程建设领域里并不少见,它能在短期内安抚民心,也能在政绩考核表上画上漂亮的一笔,可一旦时间拉长,后续的真实问题就会像退潮后的礁石一样暴露无遗。
土地没收储,意味着法律层面上这块地还不完全属于建设方,那中建三局作为正规央企,没有合法的手续是绝对不敢贸然大规模投入真金白银去干活的,这也就是为什么现场除了围挡一无所有的根本原因。
005
对于等着上学的孩子来说,时间是最奢侈的奢侈品。
孩子不等人。
如果按照正常的工期,两三年的建设周期,2026年能不能完工都是个问号,现在连土都没动,2026年开学的梦想恐怕又要打水漂。
家长们的焦虑是可以量化的,看看周边小区的入住率就知道了。
新都心片区的人口密度这些年在呈指数级增长,年轻家庭扎堆,每多过一个月,就有成百上千的适龄儿童涌现出来。
学校的缺口不是简单的数字游戏,那是无数个家庭每天晚上睡不着觉的心病,是要花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去择校、或者不得不把孩子送去离家几公里外学校的现实代价。
官方现在回应说正在推进解决相关问题,这话听着耳熟。
它既是一种姿态,也是一种无奈,更是对前期盲目乐观的一种被动找补,所谓的不具备开工条件,其实是对之前开工消息的最无情打脸。
006
我们跳出来看,这其实反映了当前城市更新进入深水区后的普遍困境。
容易啃的骨头都啃完了,剩下的都是硬茬。
在这个阶段,过去那种大干快上的模式失灵了,过去那种先上车后补票的粗放管理行不通了。
资金的流动性紧缩也是一个绕不开的幽灵,虽然项目有预算,但地方财政的压力大家都心知肚明,土地收储需要大量的真金白银去置换,如果资金链条在某个环节稍微卡顿一下,整个齿轮就会停转。
这3个多亿的总投资,看着数字不大,但在当前这个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环境下,每一分钱的拨付流程都变得异常漫长和审慎。
这种审慎和老百姓急切的需求之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时间差,这个时间差,就填满了各种流言、猜测和失望。
007
还有一个细节耐人寻味。
那个南侧新规划的体育场,这原本是锦上添花的配套,现在看来更像是为了平衡某些用地指标或者是为了应对某种规划变更的产物。
城市规划的调整往往伴随着利益的重新分配。
把绿地改成体育用地,固然增加了功能性,但这是不是也意味着原有的土地利用方案存在某种不可执行的障碍,不得不通过修改规划来绕道而行,这种技术性的调整背后,往往隐藏着如果不改就推不动行政阻力。
河西村的老居民看着这片废墟,心里想的可能不仅是学校,还有他们回不去的老家。
新入住的白领精英看着这片废墟,想的是这几万一平的房价到底买了个什么。
两个群体的目光在这片闲置的土地上交汇,看到的全是无奈。
这片被围挡圈起来的空地,就像城市肌理上的一个伤疤,虽然不大,但位置关键,不疼,但很痒,痒得让人坐立难安。
008
现在说是压茬推进,实际上是不仅没推进,反而要把之前画的饼先收回来,重新去揉面团。
这种从开工到未完收储的反转,消耗的是公信力这稀缺资源。
当你下次再宣布某个重大项目落地、某所名校即将开建的时候,人们的第一反应可能不再是欢呼,而是先去查查这块地到底归谁了,手续到底办完了没,这种信任成本的增加,是比那几亿工程款更难弥补的损失。
眼下已近岁末,眼瞅着快到2026那个关键节点,现场还是荒草萋萋。
中建三局的板房可能都还没搭利索。
这场关于教育、关于土地、关于信诺的拉锯战,看来还得在青岛的寒风中再吹一会儿。
只希望那纸面上的48个班级,那风雨操场里的欢声笑语,别最后真成了新都心片区最大的一个都市传说。
参考信息来源:
青岛市公共资源交易电子服务系统中标公告
青岛市自然资源和规划局控规调整及建设工程设计方案批前公示(2025年4月1日发布)
市北区政务网关于智能建造试点项目报道
青岛新闻网关于新都心片区学校建设进度的追踪报道
半岛都市报关于市北中学小学部规划的早期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