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新品发布会的聚光灯刺眼得像手术台的无影灯，冰冷地切割着王总额头上豆大的汗珠。
台下，上千位嘉宾、投资人和媒体记者的手机屏幕，无一例外地定格在那个红色的错误弹窗上——“服务器连接超时”。
主打APP“星链”上线即崩溃，像一枚投入湖面的深水炸弹，将这场本该是公司高光时刻的盛会，炸得死寂无声。
王总的视线穿过慌乱的人群，仿佛看到了我一周前平静的脸，那时我拿着3000块的奖金通知，对他说：“王总，从今天起，我会严格遵守劳动法。”
01
“叮——”
下午三点整，一封来自HR部门、标题为“关于‘星链’项目奖金发放的通知”的邮件，准时送达了公司每一个人的邮箱。
我正戴着降噪耳机，指尖在机械键盘上飞舞，屏幕上滚动的代码流是我过去半年里唯一的风景。
为了“星链”这个被公司定位为“战略级”的社交电商APP，我们技术部几乎是以一种燃烧生命的方式在工作。
连续六个月的996，最紧张的时候，我们团队十几个人在公司打了整整一个月的地铺。
作为“星链”APP的首席架构师和核心开发，我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扛起了整个项目最复杂、最底层的架构设计。
从高并发处理到数据库优化，再到那个被王总在投资人面前吹嘘为“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智能推荐算法”，每一个模块，每一行关键代码，都渗透着我的心血。
终于，上周APP成功通过了所有内测，正式封版，只待一周后的新品发布会上一鸣惊人。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疲惫的脸上写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对回报的期待。
王总在庆功会上拍着我的肩膀，满脸红光地许诺：“林杰，你这次是头功！公司绝对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功臣！”
我疲惫地笑了笑，没把他的话太当真，但心里总归是有一丝期盼的。
毕竟，为了这个项目，我不仅鸽了女朋友无数次约会，甚至连父亲的六十大寿都没能赶回去。
耳机里正放着激昂的纯音乐，邮件弹窗的瞬间，我并没在意，直到旁边的测试组小妹发出一声不敢置信的惊呼。
我皱了皱眉，摘下耳机，整个技术部，几十号人的办公区，此刻却安静得可怕，只有此起彼伏的、压抑着的粗重呼吸声。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点开那封邮件，鲜红的“通知”二字下，是一张清晰的奖金分配表。
我快速扫过，找到了技术部的区域，然后，我的名字后面，那个数字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我的瞳孔。
“林杰，项目核心，奖金：3000元。”
三千？
我以为我看错了，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凑近屏幕，一个像素一个像素地确认。
没错，就是三千，后面还贴心地带着“.00”。
那一瞬间，大脑嗡的一声，仿佛有无数台服务器在我脑子里同时宕机。
半年的心血，无数个不眠之夜，那些被我牺牲掉的个人生活，最后就换来了这轻飘飘的三千块？
连我这个月为提神灌下去的咖啡钱都不够。
我猛地抬起头，环顾四周。
技术部的兄弟们，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最惨的是负责前端的小李，他为了一个视觉效果的优化，连续熬了72小时，奖金只有1500。
他呆呆地看着屏幕，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就在这时，一墙之隔的销售部，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和尖叫。
“卧槽！五万！大卫哥牛逼！”
“哈哈哈，老子这个月就去提车！”
“谢谢王总！王总大气！”
那边的喧嚣，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精准地捅进我们技术部每个人的心脏。
我下意识地站起身，目光越过玻璃隔断，看到了销售总监大卫·陈正被一群人簇拥着，他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赫然是转账成功的短信通知，数字是“50000.00”。
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目光，朝我这边看过来，嘴角勾起一抹轻蔑而得意的笑容，甚至还举起手机朝我晃了晃，口型仿佛在说：“辛苦了，码农。”
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了头顶。
“星链”项目能拿下那个千万级的投资，销售部确实有功劳，他们凭着几页画得天花乱坠的PPT和王总的人脉，成功说服了投资人。
但是，将那些PPT上的概念和牛皮，真正变成一个可运行、可交互、拥有百万级承载能力的APP的，是我们！
是我们技术部！
没有我们一行行敲出来的代码，他们手里的就是一堆废纸！
可到头来，我们这些真正的建造者，却只配分到一些残羹冷炙，而那些动动嘴皮子的人，却在开香槟庆祝。
这不公平。
这是一种赤裸裸的羞辱。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
我看到部门经理老张的脸色铁青，他握着鼠标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他是个老实人，技术过硬，但性格懦弱，不善言辞。
指望他去为我们出头，显然不现实。
整个技术部死气沉沉，与隔壁的狂欢形成了无比讽刺的对比。
一些年轻的程序员已经开始默默地收拾东西，我知道，离职潮是不可避免了。
但我不一样，我不能就这么灰溜溜地走。
我为“星链”付出的心血，不允许它被如此践踏。
我关掉邮件，面无表情地打开我的代码编辑器，看着屏幕上那些熟悉的、由我亲手构建的复杂系统，一个念头在我心中疯狂滋生。
既然你们认为技术一文不值，那么，我就让你们亲眼看看，没有了“一文不值”的技术，你们那五万块的奖金，到底有多么烫手。
02
我拿着打印出来的奖金通知单，径直走向CEO王总的办公室。
技术部的同事们都抬起头看我，眼神复杂，有担忧，有期待，也有人觉得我是去自取其辱。
我没有理会，脚步坚定。
王总的办公室门敞开着，销售总监大卫正站在里面，眉飞色舞地向王总汇报着什么，声音大到整个走廊都能听见：“王总您放心，发布会那天，我保证在线注册用户能突破十万！我已经和好几个渠道的大V都谈好了，到时候流量绝对爆炸！”
王总靠在昂贵的真皮老板椅上，手里夹着一支雪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满意笑容：“好，大卫，这件事你办得漂亮！销售部是咱们公司的发动机，你们的价值，我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
他说着，恰好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我，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但依旧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客气：“哦，林杰啊，有事吗？”
我走了进去，将那张薄薄的A4纸轻轻放在他那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上。
“王总，我想请您解释一下，这份奖金分配方案的依据是什么。”我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王总拿起通知单瞥了一眼，然后随手扔到一边，似乎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吐出一口烟圈，慢悠悠地说：“林杰啊，我知道，你们技术部的同事们辛苦了。但是你要理解，公司是一个整体，每个部门的价值贡献是不一样的。销售部在前面冲锋陷阵，拉来了投资，签下了渠道，这都是实打实的现金流。他们的功劳，必须得到体现。”
“那么技术部的功劳呢？”我追问，“把一个概念变成现实，这不算功劳吗？没有我们，销售拿着什么去冲锋陷阵？一堆无法运行的图片吗？”
“话不能这么说。”大卫在一旁阴阳怪气地插嘴，“现在市面上的技术方案那么多，说白了，你们能做的，外包出去找个团队一样能做，甚至成本更低。但我们销售的人脉和渠道，是独一无二的。这才是公司的核心竞争力。”
我怒极反笑，盯着大卫：“哦？外包团队？那你去找一个外包团队，能在半年内，用这么点预算，给你做出一个能承载百万用户高并发的系统架构来。你去找啊！如果你找到了，我林杰今天就卷铺盖走人！”
大卫被我噎得脸色一变，但还是嘴硬道：“你这是什么态度！跟领导说话呢？再说了，我这是打个比方，我们当然还是相信自己公司的技术团队嘛。”
王总皱了皱眉，显然对我的“顶撞”有些不满。
他敲了敲桌子，语气沉了下来：“林杰，注意你的言辞。公司怎么决策，有公司的考量。我理解你的情绪，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眼光要放长远，不要只盯着眼前这点小钱。‘星链’项目成功了，以后还怕没有回报吗？
你要有大局观。”
又是“大局观”这套说辞。
每次压榨我们的时候，他们就谈大局观；每次分蛋糕的时候，他们就谈直接价值。
我看着王总那张油腻的脸，心中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
我明白了，在他眼里，我们这些搞技术的，就是一群可以随意替换的螺丝钉，是成本，而不是资产。
我们的价值，远不如一个能说会道的销售。
“王总，”我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无法认同您的价值观。既然您认为技术部的贡献只值三千块，那么我也会拿出与之匹配的工作态度。”
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就走。
“林杰！你这是什么意思？威胁我？”王总在我身后咆哮。
我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回答：“不，王总。我只是决定，从今天起，严格遵守《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按时上下班，并且不再提供任何超出我工作职责范围之外的义务劳动。”
走出办公室，我能感觉到背后两道要杀人的目光。
整个办公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听到了我们的对话。
技术部的同事们看着我，眼神里除了震惊，还多了一丝敬佩和快意。
回到座位上，我打开工作日程表，把我之前为了项目主动添加的那些“夜间巡检”、“周末备勤”、“紧急bug修复”的日程，一条一条地，全部删除。
下午六点，下班时间一到，我准时关掉电脑，背上包，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第一个走出了技术部。
身后，销售部的狂欢派对才刚刚开始。
走出写字楼，晚风吹在脸上，我感觉到了久违的轻松。
过去半年，我没有在晚上十点前离开过这里。
我抬头看了看这座灯火通明的大楼，它像一个巨大的、吞噬生命的怪兽。
而我，决定不再做它的燃料。
接下来的一周，会很有趣。
我心想。
03
接下来的一周，公司里形成了一道奇异的风景线。
技术部，这个曾经公司里下班最晚、灯火最亮的区域，如今一到下午六点，便准时人去楼空。
只剩下我和几个同事，严格按照八小时工作制打卡上下班。
我不再像以前那样，把工作群置顶，24小时待命。
所有非工作时间的消息，我一概不回。
所有临时插进来的需求，无论对方说得多么“紧急”，我都微笑着请他们按照公司的标准流程，提交需求单，排期，等待下个版本的迭代。
“林哥，你这样……王总会不会……”年轻的程序员小李有些担忧地凑过来问我。
我一边喝着枸杞茶，一边悠闲地浏览着技术论坛，头也不抬地说：“会怎么样？开除我？现在是项目上线前的关键时期，‘星链’整个后端系统都是我搭的，他敢吗？”
我不是狂妄，而是自信。
我深知自己在这个项目中的不可替代性。
王总可以羞辱我，但他不敢轻易动我，至少在发布会成功召开之前。
我的“按时下班”宣言，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技术部引起了连锁反应。
大家积压已久的不满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纷纷效仿。
我们不再是那个可以被随意使唤、无偿奉献的团队了。
我们开始谈流程，谈需求文档，谈排期。
这让其他部门，尤其是产品部和销售部，极度不适应。
周二下午，大卫·陈风风火火地冲到我的座位旁，把一份文件“啪”地拍在我的桌上。
“林杰，这个渠道方提了个新要求，需要在APP里给他们开一个专属的引流入口，要动画效果，要酷炫。发布会上要展示的，后天就要！”他颐指气使地说道，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放在以前，我会皱着眉，一边骂产品经理没脑子，一边认命地开始评估技术难度，然后召集兄弟们通宵赶工。
但现在，我慢悠悠地拿起那份只有几行字的需求，看了一眼，然后递还给他，微笑着说：“陈总监，这么大的功能变更，按照规定，需要先提交正式的需求评审，产品部出具详细原型图，UI出设计稿，然后我们技术部再评估开发周期。您现在提，我估计最快也得排到下个月的版本里去了。”
“下个月？你开什么玩笑！我说了，发布会上就要用！”大卫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那很抱歉，做不到。”我摊了摊手，“而且，您这个需求，连个正式的需求单都没有，只是口头一说，我没办法安排工作。您还是先找产品经理吧。”
“你……”大卫气得满脸通红，指着我，“林杰，你别忘了，是谁给公司拉来的投资！你这是不配合工作！”
“我正在非常专业地配合工作，”我回视着他，语气平静但坚定，“一个成熟的公司，应该有成熟的开发流程。我们技术部，不是你们销售部的私人外包团队，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大卫被我怼得哑口无言，最后只能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然后悻悻地去找产品经理扯皮。
类似的事情在接下来几天里不断发生。
市场部说，APP在某些新机型上启动有点慢，希望我们优化一下。
我回复：请提供详细的性能测试报告和日志，我们分析后会进行排期。
运营部说，后台有个数据报表不太好用，想临时加几个字段。
我回复：请提交需求单，评估数据结构变更风险后，纳入迭代计划。
他们都习惯了我们技术部“有求必应”的救火队模式，却忘了，那些所谓的“举手之劳”，背后都是我们无数个夜晚的无偿加班。
当我们开始拿起流程当武器时，他们才发现，原来让一个程序员在半夜爬起来改代码，并不是那么理所当然的事情。
当然，我也不是完全的消极怠工。
在工作时间内，我依旧高效地处理着我的本职工作，修复那些真正影响主流程的、有明确记录的BUG。
同时，我花了大量时间，把我负责的所有模块，都写下了极其详尽的、堪称教科书级别的技术文档。
我这么做，有两个目的。
第一，让任何人都挑不出我在工作态度上的毛病。
第二，这是我留给他们的“遗产”。
因为我知道，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发布会那天，等着他们。
04
距离新品发布会还有三天。
公司的气氛越来越紧张，也越来越亢奋。
市场部的宣传稿铺天盖地，公关部邀请的媒体和网红名单拉了长长一串，王总更是每天都把“颠覆行业”、“创造历史”挂在嘴边，仿佛“星链”已经成了下一个互联网奇迹。
技术部依旧平静。
我们准时上班，准时下班，波澜不惊。
周三上午，我收到了一个来自测试部门提交的BUG单。
单子的优先级被标记为“中”，描述是：“在模拟高并发压力测试下，APP有极低概率出现短暂卡顿，偶发性闪退，日志未见明显错误，难以复现。”
我点开附带的简短日志文件，只扫了一眼，瞳孔就微微一缩。
就是它。
这个问题，其实我早就发现了。
那是在一个月前的一个深夜，我独自一人进行系统深层优化时，偶然发现的。
我们使用的某个第三方开源框架，存在一个极其隐蔽的内存泄漏漏洞。
在正常使用情况下，这个漏洞几乎不会被触发，影响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一旦服务器瞬间涌入巨大且持续的流量，这个漏洞就会像一个被扎破的气球，在短时间内耗尽服务器的所有内存资源，导致整个系统雪崩式的瘫痪。
当时，我立刻着手编写修复补丁。
这是一个非常棘手的工作，因为不能直接修改开源框架的底层代码，只能通过一些“非常规”的手段，写一个外部监控脚本，像一个旁路警察一样，实时监测内存使用情况，一旦发现异常，就强制执行垃圾回收。
这个补丁，我写了一整个通宵，并且在本地的模拟环境中测试通过。
我本来打算，在封版前的最后几天，找一个服务器负载最低的深夜，悄悄地部署到线上服务器。
这在以前是我的常规操作。
很多这种深层的、非业务逻辑的隐患，只有我这种对系统架构了如指掌的人才能发现和修复。
我从来不会把这些写进工作报告，因为解释起来太麻烦，在管理者看来，这远不如多实现一个新功能来得有“价值”。
我只是默默地，把这些潜在的“地雷”排掉。
但是，那封三千块的奖金通知，改变了一切。
我看着那个BUG单，上面写着“难以复现”。
是的，测试部门用他们有限的几台机器做压力测试，当然难以复现。
他们无法模拟出发布会那天，成千上万真实用户在同一秒钟涌入的恐怖场景。
只有我知道，这个“中优先级”的BUG，实际上是一颗足以炸毁整个项目的定时炸弹。
而它的引线，将在发布会开始的那一刻，被瞬间点燃。
我的手指悬在键盘上。
我只需要花十分钟，把我已经写好的补丁脚本部署上去，就可以彻底解决这个隐患。
我甚至不需要向任何人汇报。
神不知鬼不觉地，拯救公司于危难之中。
然后呢？
继续拿着三千块的奖金，看着大卫那样的人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听着王总画着那些永远不会兑现的大饼？
凭什么？
我心中那个名为“责任感”的职业准则，在与“屈辱”和“不公”的搏斗中，第一次败下阵来。
我在BUG单下面，敲下了一行冷静的回复：“根据描述，此问题为偶发性，且优先级为中。建议持续观察，收集更多日志。已纳入问题池，待下个迭代周期进行评估。”
然后，我点击了“提交”。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浑身一阵轻松。
我不是在破坏，我只是停止了奉献。
我没有制造问题，我只是选择，不再去义务地解决那些不属于我分内之事的问题。
这个漏洞，不是我写的。
是第三方框架自带的。
发现它，是我的水平。
修复它，是我的情分。
现在，情分没了，我只谈本分。
我的本分，就是处理那些流程清晰、优先级明确的工作。
而这个被标记为“中”的BUG，显然不在此列。
我端起茶杯，看着窗外。
天空很蓝，天气很好。
一个适合看烟花的，好天气。
05
发布会前夜。
公司灯火通明，所有部门都在做最后的准备。
市场部在确认媒体席位，公关部在演练突发状况的应对预案，销售部则在开着香槟，提前庆祝即将到来的“伟大胜利”。
技术部却一反常态地，只有寥寥几人留守。
我们大部分人，都在六点钟准时离开了。
晚上八点，王总召集所有部门负责人，开了最后一次动员大会。
我也被叫去了。
会议室里，气氛热烈得像个传销现场。
王总站在最前面，激情澎湃地挥舞着手臂：“各位同仁！明天，就是我们‘星链’扬名立万的日子！
我们即将开启一个新的时代！
我在这里，要特别感谢我们的销售团队，是大卫和他的猛将们，为我们打下了这片江山！”
掌声雷动。
大卫·陈意气风发地站起来，向众人挥手致意，享受着英雄般的待遇。
“当然，”王总顿了顿，目光扫向我这边，语气变得有些平淡和客套，“也要感谢我们技术部的同事们，在背后默默的付出。你们也辛苦了。”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充满了敷衍。
我面无表情地坐在角落里，像一个局外人，冷眼看着这场滑稽的表彰大会。
在他们眼中，我们技术人员，似乎永远是“背后”的、“默默”的，是舞台的背景板，是理所应当的付出者。
会议的最后，王总突然点我的名：“林杰，你留一下。”
众人散去，会议室里只剩下我和王总。
他收起了刚才激情四射的表演，换上了一副严肃的面孔。
“林杰，明天就是发布会了，我最后问你一遍，技术上，不会出任何岔子吧？”他盯着我，眼神锐利，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我迎着他的目光，平静地回答：“王总，‘星令’APP当前线上的版本，已经通过了公司标准的所有测试流程，测试报告您也看过了。
从流程上讲，它是稳定且符合上线标准的。”
我没有撒谎。
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它确实通过了“标准”的测试流程。
但那个“标准”本身，就有巨大的漏洞。
王总显然对这个滴水不漏的官方回答很满意。
他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一些，开始了他惯用的“胡萝卜”环节。
“林杰，我知道，之前奖金的事情，你可能有点情绪。你要理解，公司现在还在创业阶段，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但你放心，你的能力和贡献，我心里有数。等这次发布会成功了，公司进入下一个阶段，我保证，少不了你的好处。期权、分红，都可以谈。”
他以为我还是那个可以被几句空头支票就打动的愣头青。
我只是微微笑了笑，不置可否：“谢谢王总，我会做好我的本职工作。”
看到我这副“不卑不亢”的态度，王总似乎也觉得无趣，挥了挥手：“行了，那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打起精神来。”
“好的，王总。”
我走出会议室，最后看了一眼那群依旧在亢奋中的人们。
然后，我回到自己空无一人的工位，没有立刻离开。
我打开电脑，进入了服务器的后台。
我看着那个我亲手编写的、用于修复内存泄漏的补丁脚本，它就静静地躺在我个人的工作目录下。
我选中它，然后，按下了“Delete”键。
做完这一切，我将电脑里所有关于这个漏洞的分析记录、日志片段、本地测试数据，全部彻底清除。
我站起身，关上电脑，背起我的双肩包。
当我走出公司大门时，时钟正好指向晚上九点。
我回头望去，销售部的办公室里，传出了震耳欲聋的音乐和欢笑声。
我拿出手机，给女朋友发了条信息：“明天有空吗？我们去看电影吧。”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我平静的脸。
明天，确实会有一场好戏上演。
只不过，观众是他们，而我，是那个提前买了票，坐在最佳观影区的人。
06
发布会现场，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我坐在台下媒体区后排的一个不起眼角落，穿着一身与周围精致的西装革履格格不入的休闲装。
我不是被邀请来的，而是凭着一张之前公关部给的、供技术支持人员备用的入场证混进来的。
台上，绚丽的灯光下，王总正手持话筒，慷慨激昂地讲述着“星链”的宏大愿景。
他口中的每一个词，都经过精心包装，充满了煽动性——“连接未来”、“赋能个体”、“万亿市场”。
台下的投资人和嘉宾们听得如痴如醉，仿佛已经看到了无数钞票在向他们招手。
“……而现在，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王总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整个会场，将气氛推向了最高潮。
他身后巨大的LED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硕大的“星链”APP下载二维码。
“请大家拿出手机，扫描屏幕上的二维码！从此刻起，让我们共同开启一个全新的社交电商时代！”
台下，所有人都兴奋地举起了手机，打开了摄像头。
数千道闪光灯亮起，像一片璀璨的星海。
我也拿出了手机，但我没有去扫码，而是打开了一个实时服务器监控软件。
这个软件的权限，只有我一个人有。
屏幕上，代表服务器CPU、内存和网络带宽的曲线，开始像心电图一样剧烈地跳动起来。
“嘀——”
第一批用户的注册请求，像潮水一样涌入了服务器。
CPU占用率瞬间从10%飙升到95%。
“嘀嘀嘀——”
更多的人扫描成功，开始进入注册流程。
网络带宽瞬间被占满，数据流像决堤的洪水，疯狂冲击着服务器的防火墙。
来了。
我死死地盯着那条代表内存占用的绿色曲线。
在最初的几秒钟，它还算平稳。
但是，随着用户请求呈指数级增长，那条绿线开始以一个诡异的、肉眼可见的角度，向上攀升。
10%……30%……60%……
那个被我预料到的内存泄漏漏洞，像一个贪婪的恶魔，被瞬间激活。
它开始疯狂地、无节制地吞噬着服务器的内存资源，并且无法被系统自动回收。
“咦？怎么这么卡？”
“我这也是，一直在转圈圈。”
“提示网络错误，你们呢？”
台下的人群中，开始出现了一些骚动。
最前排的嘉宾们，脸上的表情从期待变成了疑惑。
王总显然也注意到了不对劲，但他还在强作镇定，对着话筒打圆场：“呵呵，看来大家的热情，超出了我们的预期啊！我们的服务器，都快被挤爆了！”
他话音未落，我的手机监控软件上，内存占用曲线，终于冲破了98%的红色警戒线！
下一秒，屏幕上所有的数据曲线，瞬间归零。
整个服务器集群，因为内存耗尽，触发了连锁保护机制，集体宕机。
会场里，那块巨大的LED屏幕上，酷炫的APP宣传动画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冰冷的、所有程序员都无比熟悉的界面——“503 Service Unavailable”。
全场，一片哗然。
刚才还热闹非凡的会场，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台上那个巨大的错误代码，空气中弥漫着尴尬和难以置信的气氛。
王总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他拿着话筒，嘴巴张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额头上的汗珠，在聚光灯的照射下，闪着绝望的光。
销售总监大卫，更是面如死灰，刚才还意气风发的他，此刻像一只被戳破的气球。
“技术部！技术部的人呢？死哪去了！”王总终于反应过来，对着后台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
我的手机，在这一刻疯狂地响起。
来电显示，正是“王总”。
我按下了静音，将手机揣回兜里。
然后，我站起身，逆着那些开始离场的、失望的人流，悠然地向出口走去。
走出金碧辉煌的会场，外面的阳光正好。
我深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
这场耗资千万的发布会，成了本年度互联网圈最大的笑话。
而这一切，都源于一封三千块的奖金通知。
多划算啊。
07
我没有回家，而是找了一家常去的咖啡馆，点了一杯拿铁，悠闲地坐在窗边。
我的手机像一块被烧红的烙铁，在口袋里不停地震动，屏幕上闪烁着来自王总、大卫、公司行政等几十个未接来电。
我一概不理。
大约半小时后，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
我犹豫了一下，接通了。
“林杰！你他妈在哪儿？！你知不知道公司出多大事了！”电话那头传来王总气急败坏的怒吼，声音都变了调，背景音里是各种嘈杂的争吵声。
我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等他咆哮完了，才慢悠悠地开口：“王总，您好。今天是周五，现在是下午四点，我的工作时间应该在六点结束。请问，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需要占用我个人休息时间处理的紧急公务吗？”
我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谈论天气，这种平静，显然进一步激怒了他。
“你他妈还跟我谈个人时间？！服务器全崩了！发布会搞砸了！几千万的投资，几百万的宣传，全打水漂了！你作为技术负责人，跟我说这是你的个人时间？”
“首先，王总，我的职位是首席架构师，不是技术负责人，请您不要给我乱扣帽子。其次，服务器崩溃的具体原因，我不在现场，无法判断。最后，”我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只是个奖金三千块的核心技术员，这种公司生死存亡的重大事件，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薪酬所能覆盖的责任范围。”
电话那头瞬间沉默了。
我能想象到王总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
过了几秒，大卫的声音抢过了电话：“林杰！你别他妈给脸不要脸！你是不是故意的？发布会前王总问你，你亲口说系统是稳定的！”
“陈总监，”我轻笑一声，“我确实说过，系统通过了公司的标准测试流程。但你们似乎忘了，我曾经多次在会议上提议，要增加针对超高并发场景的压力测试，并且申请更多的服务器资源。是你们，以‘成本太高’、‘没必要’为由，驳回了我的申请。
现在出了问题，你倒反过来怪我？”
“我……”大卫一时语塞。
我继续说道：“而且，上周测试部门提交过一个关于系统在高压下偶发性卡顿的BUG单，因为难以复现，被定为‘中优先级’。
按照公司流程，这种级别的BUG，是排在下个迭代周期处理的。
我严格遵守了公司的规定，有什么问题吗？”
我的每一句话，都有理有据，让他们无法反驳。
他们所奉行的那套管理流程，此刻成了我最完美的挡箭牌。
“你……你这是在狡辩！”王总的声音再次响起，但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气势，多了一丝色厉内荏，“林杰，我命令你，立刻！马上！回到公司！把问题给我解决了！否则，你就等着收律师函吧！”
“律师函？”我笑了，“好啊，我等着。不过我建议您先咨询一下公司的法务，看看是‘员工严格遵守公司流程和劳动法’更容易败诉，还是‘公司长期要求员工无偿加班，并涉嫌薪酬欺诈’更容易败免诉。
另外，王总，我得提醒您，我现在不在工作状态，我们的通话，我正在录音。”
“你！”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闷响，似乎是手机被狠狠摔在了地上。
然后，通话中断了。
我放下手机，继续喝着我的咖啡。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没有我，他们连问题的根源都找不到。
整个“星链”的后端系统，就像一座我亲手建造的迷宫，里面布满了各种我留下的、只有我能看懂的“路标”。
那些试图在里面横冲直撞的人，只会迷失得更深。
王总，大卫，这场游戏，现在才刚刚进入第二回合。
08
事实正如我所料。
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对“星链”公司来说，是地狱般的二十四小时。
发布会惨败的消息，以病毒般的速度传遍了整个互联网行业。
各大科技媒体用上了各种幸灾乐祸的标题——《“星链”上线即“流星”，盘点史上最尴尬产品发布会》、《千万级项目，死于服务器？揭秘创业公司背后的技术之殇》。
公司的名字，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火”了。
投资方的电话被打爆，愤怒的质问和撤资的威胁，像刀子一样扎在王总心上。
合作的渠道方也纷纷发来解约函，发布会现场的流量反噬，让他们的口碑也受到了严重影响。
公司内部，更是一片混乱。
技术部的留守人员，在王总的命令下，通宵达旦地排查问题。
但他们就像一群没头苍蝇。
小李后来偷偷告诉我，他们重启了无数次服务器，检查了无数遍代码，但系统就是反反复复地在崩溃和临时恢复之间横跳。
只要稍微有点用户流量进来，内存就立刻爆满。
他们甚至请来了阿里云的专家进行远程会诊，专家查了半天，最后给出的结论是：“系统架构底层存在致命缺陷，建议联系原架构师进行处理。”
这个结论，无异于给王总判了死刑。
他终于意识到，那个被他用三千块打发掉的“码农”，才是这艘即将沉没的大船上，唯一的救生圈。
周六下午，我的手机再次响起。
这一次，是公司HR总监的电话。
她的声音，与平日里的威严不同，充满了刻意的温和与讨好。
“林杰啊，我是丽萨。周末过得还好吗？有点事想跟你聊聊，你现在方便吗？”
“不方便。”我干脆地回答。
电话那头的丽萨显然噎了一下，但还是耐着性子说：“是这样的，林杰。公司现在遇到了一点小麻烦，王总呢，也知道之前在奖金的事情上，可能有些考虑不周的地方，让大家受委屈了。他现在很诚心地想请你回来，帮公司度过这个难关。条件都好说，奖金、职位、期权，你来提。”
我心中冷笑。
现在知道“考虑不周”了？
早干嘛去了。
“丽萨姐，我现在正在外地旅游，信号不太好。有什么事，等我周一上班再说吧。”我随口胡诌道。
“别啊林杰！”丽萨的语气急了，“这事等不到周一了！十万火急！这样，你开个价，只要你现在回来，解决问题，公司马上给你打一百万的奖金！怎么样？”
一百万。
这个数字，若是放在一周前，或许会让我欣喜若狂。
但现在，在我听来，却充满了讽刺。
“丽萨姐，这不是钱的问题。”我淡淡地说，“是尊重的问题。我的专业，我的心血，被人当成垃圾一样对待。现在垃圾堆着火了，又想花钱让我回去当消防员？不好意思，我没那么廉价。”
“那……那你到底想怎么样？”丽ซ่า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哭腔。
我想怎么样？
我看着窗外，天色渐晚。
“你让王总，亲自给我打电话。”
说完，我挂断了电话。
我知道，这一刻，攻守之势已经彻底逆转。
现在，轮到我来制定游戏规则了。
09
又过了两个小时，王总的电话，终于打了过来。
这一次，电话那头的他，没有了咆哮，没有了威胁，只剩下一种被现实彻底击垮的疲惫和沙哑。
“林杰……是我，王成。”他连“王总”的架子都放下了，直呼自己的名字。
“王总，有何贵干？”我明知故问。
电话那头是一阵长长的沉默，我甚至能听到他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他似乎在做着剧烈的思想斗争，放下他那可悲的、身为老板的自尊。
“林杰，我错了。”
终于，他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四个字。
“我为我之前的短视和傲慢，向你，向整个技术部，道歉。是我没有认识到你们的真正价值，是我伤害了你们的感情。我恳求你，回来帮帮公司。只要你能让‘星链’恢复正常，任何条件，我都答应。”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悔恨。
但我知道，这悔恨，不是因为他真的认识到了技术的价值，而是因为他看到了自己即将崩盘的生意和泡汤的财富。
但，这不重要了。
我想要的结果，已经达到。
“好啊。”我平静地说道，“既然王总这么有诚意，那我就谈谈我的条件。”
“你说！你说！”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第一，以公司名义，向技术部全体员工，发布正式的道歉公告，承认在‘星链’项目奖金分配上的严重不公。
并且，补发奖金，技术部所有核心人员，奖金标准不得低于销售部。
这笔钱，今天之内，必须到账。”
“没问题！我马上让财务处理！”王总答应得没有丝毫犹豫。
“第二，销售总监大卫·陈，在公司大会上，公开向我本人及技术部道歉。并且，他个人必须从他那份项目奖金里，拿出一半，作为给技术部的额外补偿。”
“这个……好！我也替他答应了！”王总咬着牙说道。
“第三，”我顿了顿，说出了我最终的目的，“我要的，不是回来上班。我要以‘技术顾问’的身份，与公司签订一份短期的技术服务合同。
我的工作，是负责修复‘星链’APP目前存在的系统问题，确保其稳定运行。
合同为期一周，服务费，五百万。”
“五……五百万？！”王总的声音瞬间拔高，充满了震惊，“林杰，你这是狮子大开口！”
“王总，你要搞清楚。你现在损失的，是几千万的投资，和一个估值上亿的项目。我用五百万，帮你把这一切都挽救回来。这笔买卖，到底是谁赚了？”我冷冷地说道，“而且，这五百万里，买的不仅是我的技术，更是我的心血和被践踏的尊严。这个价格，一分都不能少。”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死寂。
“我给你十分钟考虑。”我补充道，“十分钟后，如果你不答复，那就请另请高明吧。不过我猜，等你们找到能看懂我代码的人时，‘星链’这个项目，恐怕已经凉透了。”
说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看着手机上的倒计时。
我知道，他会打回来的。
果然，还不到五分钟，王总的电话再次响起。
“我答应你。林杰，我答应你所有的条件。”他的声音，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
“很好。”我说道，“让你的法务准备合同吧，我现在就过去。记住，我要先看到合同和道歉公告，以及到账的奖金，才会开始工作。”
挂掉电话，我站起身，走出了咖啡馆。
夜幕已经降临，城市的霓虹灯开始闪烁。
该去结束这一切了。
10
当我再次踏入公司大门时，迎接我的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景象。
前台、行政，所有见到我的人，都对我点头哈腰，眼神里充满了敬畏。
技术部的同事们，已经收到了补发的奖金和王总的道歉信，他们看到我，纷纷围了上来，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感激和崇拜。
“林哥，牛逼！”小李激动地给了我一拳。
我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王总亲自在办公室门口迎接我，脸上堆满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法务已经拟好了合同，五百万的技术服务费，条款清晰。
我仔细看过，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几乎是同时，我的手机收到了银行的转账短信。
一切就绪。
我没有理会王总和大卫那帮人，径直走向服务器机房。
在几十号技术人员的注视下，我坐到了主服务器的操作台前。
我没有立刻开始修复，而是调出了系统的后台日志，指着屏幕上那条持续飙升的内存占用曲线，对身后的同事们朗声说道：“大家看这里，这就是问题的根源。我们使用的某个第三方开源框架，存在内存泄漏的隐患。在常规测试下很难被发现，但在超高并发的场景下，就会被瞬间引爆，导致服务器资源耗尽而崩溃。”
我把整个问题的原理、技术细节，毫无保留地、清清楚楚地讲给了在场的所有人。
我要让他们知道，公司到底差点毁在了一个什么样的问题上，而这个问题，又是如何能被提前规避的。
讲完之后，我才开始操作。
其实，所谓的修复，对我来说，不过是把那个被我删掉的补丁脚本，重新写一遍而已。
它的每一行代码，都早已刻在我的脑子里。
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我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
创建监控进程、设置内存阈值、编写强制回收逻辑、植入系统内核……一系列操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不到十分钟，补丁脚本编写、测试、部署，全部完成。
我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
“好了。”
我站起身，对目瞪口呆的众人说道。
服务器监控屏幕上，那条之前狰狞的内存曲线，在系统重启后，瞬间恢复了平稳。
即使模拟器再次灌入巨大的流量，它也只在健康的范围内小幅波动。
那个差点让公司万劫不复的“绝症”，被我用十分钟，轻松治愈。
整个机房，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我没有留下来享受这迟来的赞誉。
我走出机房，王总和大卫立刻像哈巴狗一样迎了上来。
“林……林顾问，真是太感谢您了！您真是我们公司的救世主！”
我没有看他们，只是淡淡地说：“我的工作完成了。按照合同，从现在起，‘星链’的任何问题，都与我无关。”
说完，我径直走向门口。
“林杰！”王总在我身后叫住我，“别走！留下来！我给你副总裁！再加两百万年薪！”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
“王总，你还是没明白。你用钱，能买到我的技术，但买不回我的心。这个地方，不值得。”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让我奋斗过，也让我失望透顶的大楼。
几天后，我听说，销售总监大卫·陈因为这次事件，引咎辞职。
王总的公司虽然活了下来，但也元气大伤，在投资人面前彻底失去了信誉。
而我，收到了好几家顶级互联网公司的offer。
他们看中的，不仅是我的技术，更是那个在发布会现场，冷静地看着一切崩塌，然后转身离去的，骄傲的背影。
我选择了一家真正尊重技术、尊重人才的公司，开始了我的新征程。
有时候，放弃，不是因为懦弱，而是为了更有尊严地，重新开始。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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